奧斯卡預測：特技與傳統繼續拗手瓜

2014年第86屆美國奧斯卡金像獎入圍名單公佈，第一時間看「最佳外語片」，結果失望，《一代宗師》打輸了，無法像《臥虎藏龍》一樣殺出血路，究竟是什麼原因？另外，今年各個主要獎項提名亦戰況激烈，沒有獨大。

文/皮亞

香港經常有這一種嘆喟：已經做得很好了，繼續努力吧。這種情況經常出現於體育競賽，香港足球隊又輸波，「但已經打出士氣」；香港單車隊又飲恨，「但已經發揮水準」；香港乒乓球隊又爭第三，「但已經拼盡」。這類說法，雖然有鼓勵作用，但說得多了，就麻木。所以，《一代宗師》未能打動評審，我不想再說「已經拍得很好了」，只是想問，或者想更深入地做到一點分析，去說明(或說服)自己，既然都是功夫片，為什麼《臥虎藏龍》能，而《一代宗師》不能。

或許奧斯卡評審已經表白了──《一代宗師》獲最佳攝影和服裝指導提名，拍攝技巧和美術設計都達到世界級，能與其他電影發達國家一較高下。電影的製作很優秀了，但其他呢？王家衛的電影顯然不甘於別人只欣賞「技術」，他的電影優點是什麼？

曾經，在九十年代中後期，到二千年代，很多人模仿王家衛電影，模仿的人遍布全世界，包括中國新生代導演。他們模仿什麼呢？是風格，和感性。曾經，王家衛電影風格是可以逐樣分開逐點說明的，例如常用獨白，表達主角內心情感；常用手搖鏡，營造主角情感飄泊；常用特寫鏡頭，令世界顯得更孤寂；還有隨意、拼貼、跳躍的說故事方法，以及更多時代的剪影、色彩的運用等。每個時代，都有那個時代獨特的感性，王家衛電影風格，定義了一段時期的集體感性。他的電影在歐洲影壇早獲肯定，但在美國影壇似乎只有漣漪。或許，王家衛電影終究都在關注個人如何面對時代，個人情感如何在時代中揮發，個人感情如何旁落，總是「個人」，少有觸及人性、道德，以及人權、公義、平等、自由等普世價值。《一代宗師》觸及一段史詩式人生，人生儘管經歷炮火，飄散流離，但主題都是圍繞個人情愛。《一代宗師》令人看到非一般的功夫境界，更是一部令人感動的愛情片，但感動而不偉大，便不足以踏上奧斯卡領獎台。

今年最佳電影入圍名單，很平均，各有支持者。由於不是每部戲此刻都已在香港上映，所以只能綜合一些外國評論作為參考。如無意外，最佳電影應不出《引力邊緣》、《被奪走的12年》或《騙海豪情》。似乎前兩者呼聲又再高一點。

這兩部戲的競爭，令人想起近幾屆奧斯卡最佳電影的戰況，就像《阿凡達》對《拆彈雄心》、《雨果的巴黎奇幻歷險》對《星光夢裏人》，和去年《少年Pi奇幻飄流》對《ARGO救參任務》。所有前者都是3D特技巨製，所有後者都是涉及歷史話題的獨立製作。

去年《少年Pi奇幻飄流》的視覺效果華麗奇詭，今年《引力邊緣》給了觀眾另一場視覺革命，把太空黑暗孤獨又無重的飄浮狀態，帶到戲院，觀眾親歷其境，親身感受。《引力邊緣》令觀眾咋舌，令觀眾感受到電影的威力和魔力，電影是神，無所不能。特技電影的終極目的，是提供完美像真的假象。我們看見，從《阿凡達》到《雨果的巴黎奇幻歷險》，到《少年Pi奇幻飄流》，再到《引力邊緣》，過程不斷發展，不斷完備，沒有最真，只有更真。跟著這場視覺特技競賽一路走來，觀眾最有眼福。

但與此同時，奧斯卡沒有忽視傳統說故事片。而故事片其中一個目的，剛好與特技片相反，是嘗試揭開假的表象，尋找真象。《拆彈雄心》只是集中講幾個負責在戰場上拆彈的男人的矛盾，《星光夢裏人》只是集中講一對銀幕男女的感情起落，《ARGO救參任務》只是講一個中情局救人專家如何救出幾個美國人質。所謂「只是」，沒有貶意，只是指出，這幾部電影都不以「大」取勝，而做好「小」的本份。三部戲的共通點，都是以歷史事件來反映時代，及重申一種人生和人性價值。今年《被奪走的12年》又關於什麼呢？故事改編十九世紀黑奴Solomon Northup撰寫的自傳，是一個勇敢爭取自由解放的故事。

今年奧斯卡繼續是特技大片與傳統故事片拗手瓜的戰場。根據過去幾屆的結果，這場比拚暫時以傳統故事片領先，《拆彈雄心》、《星光夢裏人》和《ARGO救參任務》都能贏到最佳電影。除了繫於這一點外，入圍影片的票房也是另一個重要因素。《引力邊緣》叫好叫座，《被奪走的12年》叫好不叫座，這樣的話，較為叫座的《騙海豪情》會否乘虛而入？

每年奧斯卡賽前重要的指標，不是金球獎，是美國導演工會大獎。多年來，贏了美國導演工會大獎的導演，只有七次無法兼得奧斯卡最佳導演；而無法兼得最佳電影的，亦只有十一次。今年入圍美國導演工會大獎的五個導演，與奧斯卡略有不同。《盜海狙擊》的Paul Greengrass只入圍了導演工會，奧斯卡名單換了《百萬獎金夢》(Nebraska)的Alexander Payne，這亦意味著兩人都是排第四或五。美國傳媒也看淡《華爾街狼人》的馬田史高西斯，最佳導演最終仍是由《引力邊緣》、《被奪走的12年》和《騙海豪情》三位導演角力，美國導演工會大獎將於一月二十六日揭曉，啟示亦會打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