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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島渚電影:釋放男女情慾

大島渚當年拍的《感官世界》,原裝版本在世界很多地方都被禁止公開放映,相信到了今天結果還是一樣。大島渚拍情色片,甚至比日本AV色情電影工業的發展來得更早,他是先鋒,多於顛覆。

大島渚先拍《感官世界》(1976),之後再拍《愛之亡靈》(1978),近似的主題,用兩個不同的故事來講。《感官世界》改編真人真事,明刀明槍打真軍,結果被禁,愈禁得厲害,傳奇色彩愈濃。後來大島渚意猶未盡,再拍《愛之亡靈》,索性講鬼故,提升意念層次,不再糾纏在露骨的情色鏡頭中,轉用符號意象,讓更多人墮入情慾古井,但要反映的,依然是以快感決定大腦行為的情慾世界。兩部電影講的,都是愛與死,性與罪。

為什麼愛與死兩個極端的概念,會走在一起呢?愛一個人,怎會想佢死?這確令人有點難以理解的。然而,不理解的人,其實,可能,有機會,未真正感受到愛的力量。最經典的愛情故事,都是問世間情為何物,直教生死相許的。莎士比亞寫《羅密歐與茱麗葉》,年輕愛侶結局為愛而死,好有戲劇浪漫,但這種浪漫,其實又帶著陰差陽錯的人生諷刺。在日本文化中,也會讀到類似的「情死故事」,《失樂園》就是中年男女偷情偷到要共赴巫山再上天堂的例子。

說起來,《感官世界》算是日本偷情電影的「元祖」。家庭女僕偷偷愛上男主人,為了避開妻子耳目,男主人帶女僕離家外出搵旅館gathering,愛到糖黐豆一樣。大島渚花了不少時間刻劃他們的愛,如何愛得「旁若無人」。

兩個人在旅館榻榻米歡聚,召來藝伎唱歌表演增慶,後來幾杯落肚,就無視旁人,公然進行魚水之歡。愛一個人,深到一個地步,是不顧道德,公然親熱。大島渚理解愛侶打得火熱的心情,而且帶觀眾投入其中。女僕阿部定日夜交歡,愈搞愈精神,相反,男主人身體開始未能負荷,一早起牀又要勉強配合,但都是鼓其餘勇而已。大島渚透過在旅館發生的大段劇情,帶觀眾進入戰場,跟主角一同打真軍,初是歡愉,後來愈看愈替男人感覺疲倦。這亦是大島渚要響起的第一個危險警號。

危險警號是什麼呢?是女僕開始反客為主了。最初是男主人強來,後來變成是女僕主宰整個性愛程序。女僕慾望不斷放大,把情愛交歡,演變成異常的慾望,進入了愛與死討論的另一層次,就是要「愛你愛到殺死你」。

《感官世界》探討的性虐,由愛而生,唯有敢於徘徊生死之間,才能驗證雙方的愛情,性虐激發興奮情緒,令二人走進極樂世界。不少人會視性虐行為是病態,大島渚也不是硬要將之說成是常態,但就讓兩個人,逐步走進不能自拔的死亡深淵。我們在大銀幕看見女僕用繩子勒緊男人,勒得愈緊情緒愈亢奮,實在驚心動魄,會疑問:這樣子就很興奮了嗎?這個問題很難解答,但大島渚探索情慾的深度和闊度,比當時社會走得更前衛、更大膽。

《感官世界》沒有否認,戲中男女偷情是罪,縱慾都是罪。從愛與死到性與罪,《愛之亡靈》有更徹底的描寫,因為故事分明就是一場姦夫唆擺人妻殺夫的大陰謀。姦夫向人妻霸王硬上弓,人妻受雲後才明白自己在丈夫外出工作時,生活有多苦悶。問題是,偷情還偷情,《感官世界》的女僕,也沒有提出要殺人滅口,但《愛之亡靈》更進一步,姦夫一提議,人妻就照做,糊塗殺死丈夫。

《愛之亡靈》因貪戀性愛而犯殺人罪,教訓大到有鬼魂出現,報應降臨。男女偷闖禁地,最後又鬼迷古井,是非常大的諷刺。但問題是奸夫蕩婦最終沒有好下場,便忽然重回道德的立足點。

七十年代末,日本的AV成人色情電影工業仍未完全發展,大島渚兩部電影已在其時出現,橫空出世,驚世駭俗,自然被禁都禁唔切。被禁的原因,可以有幾個,戲中大膽裸露、性愛和性虐場面,難以在大庭廣眾見光,但另一個深層原因,是兩部戲都描寫女性斗膽解放情慾,意識形態跟裸露鏡頭同樣大膽。

兩部戲的女主角身份,都是被保守社會價值壓抑的女僕與人妻,當脂粉客一旦出現,冰山被劈開,接下來就是火山爆發。兩部戲的女性都自主情慾,解放身體,令人吃驚。對男人「反客為主」的阿部定,更加不是虛構,而是真有其人,《感官世界》注定要被封箱蓋棺。

描寫女性思想解放的故事,在保守年代經常被禁,19世紀中期易卜生的劇作《玩偶之家》,便曾經引起軒然大波。劇中女主角決定擺脫無良心的丈夫,離家出走,重過自己的生活,現在看來是理所當然,但在當時就是不守婦道的大罪人。大島渚兩部情色電影更進一步,女性不單嘗試自主思想,更主動解放身體,享受情慾,可以想像保守人士和電檢如何暴跳如雷了。

雖然《感官世界》和《愛之亡靈》都開放了男女釋放情慾的出口,但兩者結局主角都沒有好下場,雖然意識前衛,但最終又回歸保守,性還是罪,出口之外原來又前無去路,令人大開眼「戒」之餘,多少也感到無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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